朦朧的晨光中，村莊隱隱約約，仿佛淡霧中的古老城堡，散發著古樸神秘的味道。村莊還未曾完全醒來，靜悄悄地與天地一起等待著什么。村莊的醒來，是需要有個簡單儀式的。

忽然，“喔喔喔”，一聲嘹亮的雞啼劃破了村莊的寧靜。這聲雞啼是一天的開篇序曲，格外有氣勢有氣場，而且還有引領的作用。我總是想象著，雞的世界一定也有一個首領，類似人群中德高望重的老者，掌握著整個村莊的生活節奏。鄉村的雞是散養的，它們自由自在地從村東踱到村西，從村南逛到村北，早就結成了一個聯盟。聽到“首領”的召喚，村莊里幾乎所有的雞都有響應。它們趕緊應和起來：“喔喔喔，喔喔——喔喔——”村莊里的雞自帶擴音喇叭，一只雞叫，所有的雞都聽得到，它們用只有彼此才聽得懂的語言，肆無忌憚地交流著。

它們在“喔喔”啥呢？應該是在交流爛漫的晨曦和清新的空氣，還有關于村莊醒來后的狀態，以及村莊人的故事。哪個勤快人要表揚一下，哪個懶漢該催一催，哪個老人起得比雞還早，哪個孩子對雞啼聲置若罔聞。村里的每個人，它們都無比熟悉。雞們每天早晨都為村莊人唱響一首昂揚之曲，讓人不由得精神抖擻起來。你聽它們的聲音里面，帶著自鳴得意，帶著自命不凡，好像覺得它們才是村莊的主宰者。村莊的雞，每天早晨都會上演這樣一臺熱鬧的好戲。

雞啼聲響過幾遍，便聽到村莊人紛紛醒來的聲音。哈欠聲，說話聲，咳嗽聲，做飯聲，還有收拾院落的聲音，擦洗農具的聲音，一首村莊生活的交響曲響了起來。“雞都叫三遍了，還不起床！”經常會聽到大人喊孩子起床的聲音。在村莊人的意識中，雞的確是不可忽視的角色。

雞也感覺到了自己是受重視的，是一個家重要的成員。它們大搖大擺地在院子里走來走去，一般情況下，它們跟狗相安無事。不過有的時候，雞會跟狗爭食，還會在狗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地位。它們用宣示主權的姿態向狗發出了挑釁，狗是好斗的玩意兒，當然不甘示弱，于是沖著雞一頓狂吠。

這樣的時候，家里不會出現雞飛狗跳的糟糕場面。雞犬都在用“文明”的方式交流，君子動口不動手，它們之間只是語言上的“交鋒”，是“文斗”。“咯咯咯”“汪汪汪”，雞與犬的語言似乎是相通的，它們有各自的王國，也會主動融入別的領域，借以豐富自己的“生活圈子”。所謂“雞犬不寧”，是雞狗“動武”后的場面。而雞犬相聞的聲音，是和諧的，溫馨的。

狗的世界很神奇，每只狗的性格都不同。有的暴烈，有的溫順，有的急躁，有的慢性子。狗叫起來的時候不多，家里的雞和人它都認識。若是有外來侵犯者，它們便會拼了命狂吠，再溫順的狗也會暴跳起來。誰也不能否認狗對一個家的忠誠，這一點有時甚于人。

村莊里，雞啼聲和犬吠聲交替，此歇彼叫，此叫彼歇，使得村莊有了一種雞犬相聞的“背景音樂”。正是因為雞犬相聞，村莊顯得格外有情味兒。人、雞、犬，成了村莊不可缺少的成員。

村莊的雞犬對人來說意味著什么？我覺得跟城里人養寵物有一點相通，就是雞犬不僅是一種陪伴，而且還是一種精神寄托。不過雞犬跟城里的寵物不同的是，人對它們少了“寵”，而多了相濡以沫的味道。雞犬陪伴著人們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共同在一片蒼茫古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，世間的一切故事便有了溫情的色彩。

炊煙繚繞鄉情切，雞犬相聞遠村暖。人，雞，犬，組成了村莊淡然而悠遠的水墨畫。

馬亞偉